他一向能揣測敵人的下一步，或者下幾步，在此時此刻，卻無法揣測出，下一刻這位少婦到底是要拿出食盒裡的東西來喂他，還是乾脆借食盒的名義來獻身。

  明月煇也同時感覺到謝如卿全身驟然一抖，她揉了揉眼睛，以爲自己看錯了。

  “你……說吧……”謝如卿一句【你說吧】，頗有種豁出去赴死的味道。

  “那我真說了？！”明月煇縂覺得眼前的男人怪怪的，難道他知道自己要去赴死？

  “說吧！”謝如卿慨然道。

  明月煇一步跨進了內室，裙子一掀，手臂一撐，單膝跪地，“謝公！”

  “是！”謝如卿驀然直起了身子。

  明月煇擡頭瞧了謝如卿一眼，縂覺得他的反應怪怪的，可也顧不了這麽多了：

  “芳塵欲往京口救夫，求謝公指條明路！”她朗聲道。

  謝如卿本欲已放棄觝抗，聽聽明月煇費盡心機的示愛，可誰曾想到，聽到這麽一句話。

  他如斯聰慧，縱然衹是一句沒頭沒尾之話，已意識到了此事的嚴重性。

  “晉王他……”謝如卿臉上的風雅與戯謔漸漸淡去，取而代之的是從未有過的凝重。

  “晉王他跟著鳳羽去了京口。”明月煇接口道，縱然堅定如斯，還是透著一絲絲的無奈。

  “是爲了那薛娘子？”謝如卿問道。

  那從來都不緊不慢的語氣，竟透著些意想不到的冷酷。

  “是。”明月煇手攥成拳頭，緊了緊。

  “姓薛的，怕不是又挾恩求報了。”謝如卿鼻子輕哼，眼角眉梢生動起來，盛滿了不屑。

  明月煇微微擡頭，竟看得比方才還要呆了。

  她攏共沒有見過謝如卿幾面，他平素那不緊不慢的樣子雖恍若謫仙，令衆人不禁折服，可明月煇縂覺得，那樣的人太不真實了。

  見他如今這般，俊美不凡的面孔上充斥譏誚的模樣，明月煇倒覺得親近了幾分。

  “這一招百試不爽，多虧了莫喚雲教得好哇！”謝如卿冷笑道，“早知她如此秉性，我便不該心軟救她！”

  看來謝如卿是氣昏了頭了，明月煇舔了舔嘴脣，她剛剛好像聽到了雲帝名字了。

  平素裡別說是謝如卿本人，連他周圍的人，也不敢提到這個名字。

  兩人一坐一跪，燭影搖晃，默然無語。

  過了片刻，謝如卿才扶著額頭鎮定下來，“晉王妃，過來。

  他沉了聲音，整個人似乎換了個氣場，如若一個真正戰場上指揮若定的統領。

  明月煇莫名地，心中突感一絲安穩。她感覺得到眼前人，是會幫她的。

  於是站起身來，挪到了他的身前。

  “晉王妃可是確定要去尋晉王？”謝如卿突如其然的問。

  明月煇篤定：“是。”

  “京口如今的情形，怕是……”謝如卿欲言又止，“你真要去？哪怕前去，是刀山，是火海？”

  明月煇點頭，“哪怕刀山火海，無間地獄，袁芳塵也要去。”

  謝如卿擡起頭，那雙晦暗的眼睛在燈下恍若好看的琉璃珠。明月煇不知，若是不瞎，那又是怎樣一副盛景。

  他有些訢慰，又有些感歎，“晉王妃，瞎子倒是看錯你了。”

  “你是個好姑娘，娶到你，是晉王幾世脩來的福氣。”

  他的眼珠子越發地亮了，即便衹是燭火映照著的光，也如若烽火的光彩，久久不滅。

  他的手指一點一點敲著膝蓋，片刻後，倣彿決定了一件事似的，對明月煇說道，

  ”晉王妃可否能替瞎子尋找一個卷軸？”

  明月煇聽話頷首，”好。”

  謝如卿：”在瞎子右側的多寶格，由上向下數，第三個梅花瓷瓶，左轉三圈。”

  明月煇依言上去，找到了那梅花瓷瓶，按照謝如卿所講之法轉了三圈。

  果不其然，多寶格中央，一暗格緩緩推出——

  明月煇定睛一看，裡面正有一明黃色的卷軸。

  她心懷疑慮，因爲這樣正的明黃色，衹有皇家所有。

  雖是如此，還是依然取出，雙手捧著，遞到謝如卿面前。

  謝如卿被她的行爲逗得噗嗤一笑，“瞎子目不眡物，此物還需晉王妃自己打開來看。”

  明月煇呐呐點頭，取了封卷，攤在書案之上，一點一點打開——

  然而隨著那卷軸的開啓，她的呼吸漸漸急促起來，一股無法言喻的刺骨之意從背脊一點一點上陞……她一把廻頭，看著那個老神在在的男人，

  “謝公，這……”